云树见薛蘅眸光巨变,忙解释道:“薛公子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宫闱之事复杂,若要济世堂以后的经营平安顺遂,您需要一个宫中的助力。此为其一。其二是,尽管如此,医药之事毕竟关乎性命,若有人嫉妒济世堂的成就,或因别的事情使济世堂触怒天威,受到打压,您要想再翻身就难了。”
薛蘅心道:这云家小姐小小年纪是要成了精了,目光之长远,自己简直有些望尘莫及。这两天满心只为获得供奉御药资格而欢喜,这云小姐却已经开始居安思危了。
云树见薛蘅只顾暗自思谋而不答话,遂解释道:“薛公子不必过于惊讶,云树是局外人,所以看事情更冷静些。”
“云树公子所见甚远。薛某佩服之至。”
云树见他避不谈入资济世堂的事,心下有些许了然。
“云树知道,济世堂是薛家几代家主打拼出来了,我今日贸然提出要入资,确也有些强人所难。之所以提出入资济世堂,是看中薛公子的经营能力,如果薛公子觉得不便,云树还有第二个想法,薛公子可愿听一听?”
“多谢云树公子理解,不是薛某受恩不报,只是,这件事确实不是薛某能做得决定的。薛某愿闻云树公子的第二个想法。”
薛蘅受了云树的恩惠,不能张口回绝。纵然云树说的飘摇前路,确有可能发生,找人入资分担风险,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济世堂自来是自己家族的生意,对外姓入资的事,即使他是现任家主,仍然决定不了。更何况这个提议甚为突然,他没有丝毫准备。
云树见薛蘅提及第二个想法时面色稍缓和,便接着道,“这第二个想法是,薛公子不妨将济世堂经营之人,借我一些,我另开药房。这些管事之人,就当薛公子在我药房的入资,如何?”
“云树公子也要开药房?”薛蘅更为惊讶。
入资济世堂只是为红利,独自开药房,则是完全跨入了商贾行当。云树本是官家小姐,家有资产,即便父母早亡,也决然不会沦落到去做商贾的地步。
云树对于他的惊讶之色,有些意外,想他是担心自己会成为对手,遂解释道:“薛公子放心,济世堂药材生意的对象在于上层权贵,而云树想要经营的药材生意,售卖对象在于底层百姓,二者并不冲突,我不会成为济世堂的竞争对手。”
薛蘅见云树考虑的如此周到,遂也推心置腹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树公子出身书香世家,令尊更曾官至侍郎。若是有资金短缺,薛某自然愿意助云树公子一臂之力。只是,这商贾行当,自来为人所轻贱,还望云树公子慎行。”
云树闻言淡淡一笑,“多谢薛公子为云树考虑。只是,时移世易,那些都是明日黄花了。我女儿之身,再不能进身仕途,总要为云家谋一个新出路。”
“薛某空长一把年纪,虽然经营济世堂也有一段时间,确实没有见到过像云树公子这般,目光如炬,高瞻远瞩之人。”薛蘅心中暗自思量的同时,不忘给云树戴了顶高帽。
云树并不为薛蘅的高帽所动,她心中的想法一直都是那么坚定、明确。见薛蘅已经开始认真思考他的建议,便接着说下去。
“狡兔有三窟。薛公子纵然不能让云树入资济世堂,分担风险,也可以考虑一下云树的第二个建议。伴君如伴虎,若万一宫中之事殃及济世堂,也绝不会殃及薛公子在我的药房所投的生意。为薛家留下后路。”
“云树公子的建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薛蘅不得不承认,这样做对薛家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真是极好的退路。
云树见薛蘅有所动摇,继续添砖加瓦。
“当然,薛公子若愿意支持云树的药材生意,云树愿意为济世堂牵线,介绍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给薛公子。济世堂需要靠山,才不会在以后的御药生意中轻易折进去。”
这句话在薛蘅心中,就像鼓锤敲到了鼓面上,一锤定音,余音不绝。
这两日,他也意识到,若以以往的经营方式对待供奉御药之事,是完全不够的。所以,一直在思量,如何给济世堂找一个靠山?云树既然可以让拒绝自己的唐典御帮他,那他说的这个靠山必然来头不小。现在这个靠山,就在他的一个点头间。
云树抛出个诱饵,他心中激动又忐忑。不过,上次对云树的怀疑,这时又跳出来。这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答应自己的事是做到了,可是自己若全然信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有那么一丝荒诞。
还是慎重为好。薛蘅欲言又噤口。
“自然,云树虽帮过济世堂一二,但生意之道,还是要自愿公平的。薛公子若是不愿意,云树自当再寻其他合作者,绝不会为难薛公子和济世堂。”
云树向相反的方向抛出一块砖。就是要让薛蘅认识到,放弃与自己的合作,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求之不得的大树?给自己另树对头?只有失去的够痛,他才会真正认识到眼前机会的可贵与稍纵即逝,才会珍惜,才会尽快作出决定。
她没有多少时间去慢慢说服他了。
天,渐渐暖了。
薛蘅是一个真正的商人,他自然能快速分出其中的轻重、优劣。
的确不出云树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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