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唐九金很震惊，脸上写满了愕然和困惑，似乎是在思忖自己什么露了馅。
然而，周品并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他轻叹了声，劝道：“我好歹也能算是你世伯了，听我一句劝，别再查了，比起真相我想你爹娘定是更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唐九金渐渐回过神，启唇道：“人各有志，我清楚自己所选的这条路会有什么后果且也愿意承担便足够了。”
“九金……”周品仍想继续规劝。
话才开了头就被唐九金打断，“相比之下，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拿剑指着我的时候……”周品有些无奈，只好如其所愿为她解答，“你的眼神像极了你爹。那日我下令封村时，他也是这样拿剑指着我，看我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杀了我一般。”
“我爹离开长安之后是否一直还同你有书信往来？”
“确实有。”周品知道她想问什么，索性直接说了，“可他从未向我透露过他的行踪，我也从未问过。我知道有人在找他，那人也一定早就盯上我了，只是暂时奈何不了我，但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也无法保证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卖你爹，什么都不知道反倒还能做个有情有义之人。”
他看起来言辞恳切，但唐九金却仍旧无法相信他，因为他的转变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很直接地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我不明白，先前在段府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愿说，怎么现在又愿意同我说了？”
“当时不愿说是怕你惹祸上身，可瞧着你今日的行径，若是不给你个明白话，你将来恐怕还得干出更加不知死活的事。更何况……”他深吸了口气，用一种说笑般的语气继续道：“我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活着离开洛阳，你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唐九金蓦地蹙起眉心，“为什么？有人想杀你？”
“王万元死了，下一个怕是就得轮到我了。”
“你知道是谁杀了王万元？”
“我亦不知。”周品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瞒你说，我同王万元并无太深的交情，之所以来洛阳也无非是想查个明白，按那日段府尹所说，我猜想王万元的死定是跟你爹娘有些关系，若真如此，那怕是我也无法幸免。”
“我听说当年与我爹交好的人皆不得善终，可你这些年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这并不代表那人不想杀我，我与陛下年岁相仿，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时，我便是东宫禁军，算是年少时便结下了些情谊，而那人谋害其他人的手段无非就是栽赃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这招显然对我无用，陛下信我且也早就看出有人在清楚异党，你应该听说过我在崔哲烧尾宴上的事吧？那名舞姬是陛下御赐给崔哲的，整出戏都是陛下的意思，他想把我调离长安，一方面是为了保护我，另一方面当时陛下羽翼未丰，他迫切需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你养宣武军也是陛下的意思？”
周品点了点头，“若是没有陛下的允许，我又岂敢私自养兵。”
“既然陛下如此信任你，你还怕什么？”
“我说了，那人一直想杀我，这么多年了，我也以为他或许已经放弃，现在看来，我一直是扎在他心头那根刺，他下了一盘大棋，想方设法让陛下渐渐对我起了防心。陛下已经委任了新的河南节度使，下个月便会到任，说是我年岁大了，也该告老还乡了……”说到这，周品哼出一记嗤笑，“君臣一场，他倒也算是给我善终，可就怕有些人不愿意给。”
“那人如此大动作，你又岂会不知道他是谁？”
周品好笑地看了她眼，“朝堂之争又有多少人会亲自动手？”
“话虽如此，可朝中党派不外乎那些，出面的是谁的人这不难猜吧？”
“那人又怎会让自己轻易暴露？不过你说的没错，朝中党派确实不外乎就那几个，但每个人都有嫌弃，甚至……”周平顿了顿，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甚至包括陛下。”
这话让唐九金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她从未想过顺藤摸瓜扯出的那个人会有可能是当今圣上，尽管这还只是个猜测，也足以让她不敢深想。
要说她只为真相从未想过报仇，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一切是陛下所为，那还谈何报仇，她根本就是在以卵击石。
唐九金忽然觉得有些消极，她不知道自己追查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正想着，忽然传来一阵轻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的身影，还没待她回过神便觉得有一团黑影朝着她袭来，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这喊声不轻不响但也足以惊动一直守在门外的林月白，他立刻踹门冲了进来。
映入眼帘的画面让林月白愣住了，只瞧见有个黑衣人站在唐九金和周品跟前，对方似乎也没想到那么快就会有人来，回头看了眼林月白……
“什么情况？了？！”林月白有些茫然地问。
“……”唐九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想知道这什么情况？！
反倒是周品率先反应过来，翕张着唇，“有……有……有……有刺客啊！！！！”
这一喊惊动了不少人，当然也包括那名所谓的刺客。
对方显然有些慌了，情急之下忽然冲向唐九金。
他速度极快，快到唐九金压根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喉头一紧，那人的手很冰凉，指尖紧扣在她的脖间，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遑论动弹了。片刻后，那人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紧抓住唐九金的肩，她觉得像是有股劲从她肩膀传来，推涌着她站起身。
等林月白意识到情况不对时，那名刺客已经带着唐九金跃窗而出。
他猝然转就朝着周品瞪了过去，“这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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