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一大段盘山公路,茂密的树林好似一堵恐怖的墙,黑漆漆地挡在山路两侧。车灯像两只腥红的眼睛,鬼魅而招摇地穿行在月墨风高的山间。平地里微凉的晚风此时在出租车的疾驶下变做猎猎的山风,车窗外呼啦呼啦直响。幸亏这个无锡的出租车司机曾经好几次拉乘客来过他们要去的那个度假村,否则他一个挣辛苦钱的车把式,还真不太敢黑灯瞎火地载着两个面相不善的男人行驶在空气中都带着惊险味道的山路。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驶出幽暗的山谷。一转弯,大片的灯火映入眼帘,使人的心情也瞬间开朗。酒店、别墅区还有湖上的游船大都亮着灯,昭示着此处是一个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承载着人们在这个清凉夏夜的*情歌舞。这种情况一看便知,凡是来这里的人,都不是来睡觉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拼得的大笔钞票就是来这种地方让生活丰富和糜烂的。
按照露露事先的引导,出租车停在了太湖边“聚豪”大酒店门前,阿宁和石头下榻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徐东的小楼就在酒店后面那片别墅群里。
无锡的出租车甩了一个弯消失在夜色中,阿宁和石头迈着挺拔稳健的步伐推开酒店的大玻璃门。进到大堂两人才看出来,此处虽说挂着大酒店的招牌,规模也挺上档次,但却不像闹市区的服务场所那样有人气,大堂里空空荡荡,前台有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女服务员苶呆呆地靠在椅子上,昏昏*睡。其中一个圆脸的服务员见两个男人走了过来,扭动了一下快捂血的脖子,声音倦涩地说:“没房间了。”
闻听此言,阿宁心里犯疑,这地方生意这么火吗?一个上百米长六层高的酒店客满为患了?他犹疑着问:“每天生意都这么火吗?”
圆脸说:“今天来了一个旅游团,不但我们这住满了,连湖上的渔船都住满了。”
阿宁回头和石头对望了一眼,意思是渔船都住满了,难道我们要露宿湖畔?石头嗡气嗡气地问圆脸:“知不知道哪里还能住宿?”
“您二位开车来的吗?”圆脸问。
“没有,打车来的。”石头有些丧气地回答。
“那就不好办嘞!”圆脸扭头望了一眼另一个瘦脸服务员。
瘦脸向胖脸微微点了一下头,胖脸回过头对石头说:“这里是湖边的山坳嘞!没有车子很难到镇子里去的。现在又是夜里,如果是白天还有可能拦到路过的车子。这样吧,两位先生请先在沙发上坐一下,我们帮您联系一下经理,看看有没有办法。”胖脸说完伸手指了一下休息区的沙发。
阿宁和石头回身坐在沙发上,两人不约而同地扫视了一圈酒店大堂,然后又同时望向相对有些昏黑的步梯口,阿宁沉稳地小声说:“刚刚你注意到门外停的那些车了吗?”
石头摇了摇头:“没注意。”
“出门在外得精神点儿!这里山高路远,已经是徐东的势力范围了,咱们的到来很快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门外停的大多是路虎、悍马、q7之类的名贵越野车,这家酒店估计是这些社会人的聚点,在这里聚赌的可能性最大,要提高警惕。”
石头连连点头,这时阿宁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又是施慧打来的,这已经是从离开她到现在第二十几个电话了,阿宁接起:“喂!”
“到地方了吗?住到房间了吗?”施慧好像把自己融进了声音里,阿宁觉得她就在眼前。
“住到了,正登记呢,不说了啊!”阿宁看到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向这边走来要放下电话。
“嗯,一会儿再打给你!”施慧挂断电话。
中年男子走到沙发前,毕恭毕敬地微弯了一下腰,微笑着说:“对不起两位先生,鄙店今天客满,让二位久等了,呵呵!”
阿宁打量了一眼西装男子,看他有点做生意的派头,又够精明,便说:“都怪我们没提前预约,搞得现在没房住,呵呵。”
说完,阿宁的眼神跃过西装男子瞟了一眼前台的两个女服务员,从她们脸上看到了一丝有便宜可占的窃喜。
西装男子眯着笑眼打量着阿宁和石头,做了个为难的表情:“您看……二位先生,现在倒是有一间大套房空着,不过是被我们酒店的老主顾常年预留的,您看这深更半夜的您二位又不好找地方,这……”
“说多少钱吧?”阿宁果断地问。
“噢!平时的房价是八百八十元,现在我们背着老主顾卖给您,你看……”西装男子做着“您明白”的表情。
“一千五行吗?”阿宁笑得很无所谓。
“呃……这……”西装男人脸上笑得挺满意,但他还不知足。
石头马上从兜里捻出三张百元大钞,直接塞进西装男子的裤兜里,不耐烦地说:“你的!”
中年男子立刻喜笑颜开:“好的,好的,不用登记了,走,我带二位直接去房间。”
石头又点出了一千五百元人民币递给西装男子,然后三人一前两后向步梯走去。
房间在顶楼,中年男子打开房门后说了句:“有事请打前台电话。”退身而去。
“这地方真是山高皇帝远呐!房间随便涨价不说,连记都不用登就敢让客人住,他妈的!”石头一边往衣架上挂衣服一边抱怨。
“这地方就是个山寨,山高湖阔,估计派出所都在小镇上,是各路山猫野兽聚堆的地方,咱得小心点儿!”阿宁放下夹包,拔弄窗帘向外望了望。
石头围着客厅中央的麻将桌转了一圈,掐着左轮手枪说:“老大,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阿宁瞅了一眼,其实里间和外间只隔了一道木质屏风。他点了点头,坐在床上微皱剑眉:“石头,你闻到危险的味道了吗?”
石头一边铺床一边无所谓地说:“靠他妈的,危不危险他徐东在咱哥俩眼里也就是条死狗,枪顶脑瓜子上照样跪下!”
“对!是人就有弱点。咱俩此来属于孤身入虎穴,不行就放他两枪,必须把他拿住!他不是地头蛇吗,咱们就来个蛇口拔牙!明天咱俩就大张旗鼓地找他,看他有啥反应!”
“嗯!明天开始逮他!两个外地人敢上老窝掏他,吓也得吓他个好歹的!让他知道咱们是*黄队进窑*,来者不善!”
两人洗漱完毕刚*床,施慧的电话又来了:“老公,进被窝了吗?我也进被窝了,搂你……”语声温柔亲昵的不行。
阿宁有些累了,但听到她娇润的声音传来,心里立马暖了起来,赶快说:“不对,不对,不是光搂我,差程序了。”
“哎呀……小坏蛋……”施慧撒着娇。
石头看阿宁煲着柔情蜜意的电话粥,没时间搭理自己,就把两支枪分别藏在好拿又隐蔽的地方,*床就呼呼大睡了。阿宁在被窝里和也在被窝里的施慧通过电波缠绵了好一会儿才入睡。
第二天上午, 两人吃完早餐出了酒店大门,立时眼前一亮,此处的美景连粗糙的石头都赞口不绝,夜里来时看不清,现在的一片湖光山色,让人流连忘返。太湖波光粼粼,美的像一块宝镜。
赞赏一番后,阿宁和石头按照露露的指示,在度假村的后一排别墅里确定了徐东的住宅。可是暗暗观察了一会儿,他俩发现整幢三层的小楼窗帘紧闭,一点生气都没有。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如果有人的话也应该有动静了。阿宁让石头待在原处别动,他夹着包,西装笔挺地溜达过去。从楼后转到楼前,这座独门独院的红色小楼十分气派,雕梁画栋,从外部的装修能够看出它档次的高端。院里停车坪是空着的,院子中央的花坛里争奇斗艳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无论有没有人居住,也不论主人是兴是衰,这里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阿宁刚走过徐东的小楼没几步,紧挨着的另一座一模一样的小楼里快步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阿宁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右手在西裤兜里扣着枪的扳机。这种枪有个突出的特点,就是不用手动上膛,扳机前挡一扣子弹就自动进入弹道,再扣动扳机就可以击发。中年男子走到小楼的滑动门口,靠着方言型的普通话冲阿宁说:“先生,请问您是不是来找徐东的?”
阿宁侧目,威风凛凛地看着男人:“何以见得?”话语中的威严让男人顿了一下。
“我在楼上看见您围着他家转了一圈,从您的气质来看,肯定是找他讨债的。他这人可讨厌了,骗了附近很多邻居去买他的古董,我们都恨他,又惹不起他,真希望有人来好好收拾他。”
男人话语恳切,从表面上不难听出徐东已经成了当地的过街老鼠,人人得以诛之。阿宁看他的样子估计也是兢兢业业地挣了辛苦钱才买这样好房子住的老实人,于是放松警惕,瞟了一眼远处手插在后腰上的石头,递过去一个安全的眼神,然后掏出“九五至尊”走过去给了男人一支,眼睛望了一下隔壁的小楼,微笑着问:“大哥,徐东在家吗?”
“他已经几个月不回来了,根本没有固定联系方式,基本上在这里找不见他的人影。找他讨债的人几天就来一次,但是先生,我可以告诉您他老家的地址,他经常躲回去的!”男子神秘地说。
至此,久经江湖的阿宁微笑了一下,没有做声。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在判断这其中能否有诈?
男人看阿宁有些怀疑的神色,马上信誓旦旦地说:“先生,您不用多想,一看您就是个厉害角色,比那几帮讨债的强多了。我肯定不会骗您,我姓谭,是湖边开鱼馆的,如果我的话有假,您可以回来找我!”接着他把徐东老家的地址以及如何走详细地告诉了阿宁。
道谢之后,阿宁和石头一商量,觉得这个老谭怎么看也不像在骗自己,于是两人决定去徐东老家走一遭。
退出别墅区,两人在湖边公路上截了一辆拉脚的三轮摩托车。开三轮摩托的是个老头,听阿宁说完地址,老头只要价二十块钱。路上老司机很健谈,他说自己遭遇过严重的火灾。一听这话,阿宁有些憋不住笑,看他的样子估计脱*衣服跟烧鸡差不多,脑袋上烧起皱的头皮缝隙可怜地长着几根稀疏的头发。脸上那就不用提了,别说眉毛了,就是眼皮都是翻着的,两个浑黄的小眼珠无依无靠地转着,鼻子和嘴巴都拢成了一团,握着车把的双手白一块红一块地植着皮。虽然烧成这样了,但是仍然能看出这个老人心地善良,眼中没有逞凶作恶的贼光。除此之外,老头还挺幽默,他说自己的嘴巴吃不了西瓜,必须用勺子在瓜瓢里挖出一块放到嘴里才能吃到。他自嘲地说自己原来身高一米七,烧完就剩一米五了。劫后余生真是好事,现在自己活的很快乐,每天挣点小钱儿,喝点小酒儿,小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
看着老头侃侃而谈的样子,阿宁内心感慨,看来人如果死过一回,再活着就觉得幸福多了,这可能就是涅槃重生吧。
说说笑笑间,三轮车到了五公里外徐东老家的那个村子,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徐东家的房子。这间房子真可谓古董了,像是晚清时期的建筑,古朴昏黑,逼仄压抑,似乎多年没有人居住了。院门紧锁着,从石块垒砌的门楼向院里张望,院内杂草丛生,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在草地上蹦跳飞舞。
阿宁天生对善良的眼睛就有好感,他的感觉又一次灵验了,老头儿不但帮他俩找到了徐东的老家,而且还向徐东的邻居打听到了徐东近来的情况。原来老头在这一带是名人,人缘超好,大家都叫他“老火烧”。
那个热心的女邻居说总有人开车到这里来找徐东,但就是从未在这找到过他。阿宁分析那些债主也是从徐东那位谭姓邻居处得到的线索。老火烧真是热心人,他硬是从女邻居的嘴里问出了徐东父母的地址。
返身离去时,阿宁平静地对石头说:“信不信,咱们一走,徐东马上就知道信儿!”
石头点了点头:“嗯,肯定的!”
离开村子,老火烧又拉着阿宁他俩到了离常州市区很近的一个镇子,绕了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近一步交谈得知,原来老火烧也是知道徐东的,只是他一大把年纪了,不参与年轻人的事情。他说徐东是个职业盗墓贼,指着这个行当发了大财。后来满哪去赌,现在成了本地一个欠债最多的混混。一般人找不到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老火烧直接把他俩拉倒了徐东父母开办的“废金属回收公司”大门前,阿宁一看镇子上到处都是出租车,就给了老火烧三百元钱,打发他拉活去了。老头一再推辞和感谢,最后还给阿宁留了他的手机号,热情地说有事可以找他,他肯定会尽力帮忙的。
老火烧走了之后,阿宁和石头前后左右地瞅了瞅徐东父母开办的这个废金属回收公司。公司规模不小,大院子里有一台百吨大秤,街边停了好几台大货车等着卸铁屑子,买卖红火得很。
公司的滑动门是开着的,阿宁和石头对望一眼走进院子。
看见两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进来,十几个装卸工人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因为他俩一看就不是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