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净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朝苏回想自己之前同他说话的场景, 根本就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他的神态、他的举止, 以及遇事情的反应, 同正常人完全一样。或者, 需要用辩证思维来看的话, 或许刘明净不是鬼, 这些环绕在她周围的人才是真正的鬼?
朝苏的太阳穴隐隐有些作痛。她谨慎地同这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反倒是那名安全局的年轻男子轻笑了一声, 他拎起下半身的嫁裙,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 走到朝苏的面前又重新蹲了下来。他手臂上的肌肉坚实而又匀称,眉毛向上轻挑了一眼,直接点出了朝苏的想法:
“你不信我们?”
朝苏扬了扬眉眼,即便现在她现在对安全局的人充满防备,但神情依旧平静, 没有露出些许警戒的神情。她谨慎地回答道:“我有一个朋友, 他的体质天赋是直觉。他并没有对刘明净产生任何戒备, 所以我很难第一时间相信你们说的话。”
那名安全局的人笑了笑道:“体质天赋并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是灵异复苏后,人们才拥有的能力。那么, 你怎么能确定你的体质天赋不会欺骗你?有时候过于相信直觉,或者说过于依赖天赋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很有可能会致命。”
“当然,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说着, 男人伸进口袋, 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警官证, 递给了朝苏, “这是我的证件, 你可以看一下。如果没有算错时间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失联一个星期了。”
警官证是牛皮制作的,上面印刻着“华安全局”这四个烫金的大字。打开警官证,可以看到姓名那里,写着“关少卿”这三个字。
目光向上,照片中的年轻男子正目光炯炯、一身正气地看向前方。它的底色是淡蓝色的,深远空旷,照片右下角刻着一个钢印,标示权威。
看起来挺像真的。
现在做假.证的机关都这么牛逼了吗?
朝苏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上的证件。
关少卿仔细地打量着朝苏的神情,见她脸上没有任何怀疑的神色,觉得她相信了大半,便又低声开口说道:
“你来的时间不巧,但你挺机灵的,没动。不然,你就会跟刚刚的那个胖子一样,被那只鬼吞了血肉。”
朝苏打探道:“只要不动,就不会被美人皮发现吗?”
“美人皮?倒挺形象的。”关少卿将证件收了回去,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严格来说,确实如此。它只有皮,没有眼睛、没有骨骼,也没有血肉。所以,她看不见,听不着。但是她却能通过皮肤感知到空气的变化。”
“所以,在美人皮面前,别动,别出声。就基本能够保住自己的生命安全。”
关少卿的话音一落,刚刚那个拥有“笔仙”天赋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也忍不住凑到朝苏的面前,蹲了下来。他那40多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同美人皮的那双绣花鞋相比,这小伙子脚上的这双简直就是plus版本。
似乎察觉到朝苏的视线,那个小伙子开心地将脚抬了抬,向朝苏全方位地展示他脚上的这双绣花鞋:“好看吧?这东西应该算是古董了。出去后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小伙子说完便也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瓜子,开始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朝着朝苏自我介绍道:“我叫张陡璧,你叫什么名字?”
张陡璧朝着外面吐着瓜子壳,好奇地看着朝苏。
“朝天阙的朝,复苏的苏。”朝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抬眼看向这昏暗的天地,“那我们该怎么出去?拍照有用吗?”
既然拍照可以进来,那按道理来说,拍照可以出去。
只是可惜,她的手机放在现实世界里,没有带进来。
“喏,手机。”张陡璧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废铁,扔到了朝苏的面前。朝苏拿起来看,便发现手机边缘上出现了一些锈迹,手指长时间地按在开机键上,却依旧无法打开手机。
“手机进到这里,就没用了,像好几年没开机一样,绣住了。”
朝苏一边听那个小伙子说话,一边翻看着手机。手机被一层鸭黄色的手机壳包裹着,现在这个颜色已经变淡了,但上面的字迹却没有退去,只见手机壳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张傲天。
这手机壳很个性。
“除了我们本人之外,我们身上带着的东西都已经被时间腐蚀了。我手上的这些瓜子,还是从村民家淘来的呢?”
到现在为止,朝苏相信了一大半。事实上,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关少卿和张陡璧比“刘明净”的性格更加鲜明。
这种鲜明的特点,用一个词来说,就叫做“有个性”。
而这种“个性”是朝苏在现实世界里没有感觉到的。
现在,回想起来,同他们一起前来的这些人当中,就连刘明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记忆点。简单来说,就像是纸片人一样。
朝苏皱了皱眉,将这个想法留在了心里。她转头朝着身边的张陡璧问道:“村民家?我们现在还能去村民家?”
“当然可以,等休息一会儿,我们这群人还要去这些村民家里面找找线索。万一能出去呢!”张陡璧说完这句话,吹了吹手机壳上的灰尘,将它又重新塞了回去。注意到朝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张陡璧毫不掩饰地说道:
“万一,回到现实后,手机又变回来了呢!这些可都是钱呢!”
朝苏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张陡璧坐在她的旁边,而关少卿则从地上站了起来,拿起一抔土,落在刚刚那个死去胖子所在的地方。一颗一颗的碎石土块就这样掩盖在鲜血之上。最终,将血迹完全覆盖。
就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就彻底消失。
再也寻不见踪迹。
朝苏瞥了一眼周围人,哪怕是死了一个人,其他玩家们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痛楚和伤心的表情,他们更偏向于冷漠和平静。
“别去看别人啦!”张陡璧低头嗑着瓜子,黑色的瓜壳一开,露出里面白白的瓜仁。
“这里刚开始有一百多号人,现在就这么二三十个人。刚开始还会有人哭,但现在,大家都习惯了。每看到美人皮一次,基本上就会死一个人。这七天的时间里,我们就死了七八十个人。由此可见,死亡率是多么高。”
“如果人生中,你亲眼目睹一次死亡,或许你会感觉到刻骨铭心。但如果看了两次、三次、四次,就觉得这是一件常事,并不觉得稀奇。你看看他们,虽然都在关注着你说话的内容,想要知道外面的情况,但都不会轻易过来。”
朝苏:“那你为什么要过来?”
张陡璧舌头一卷,就一口气磕出了三个瓜子仁。听到朝苏的问题,他笑了笑道:“这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收集点身边事件,多接触接触点人,到时候还可以写到作文上。题目我都想好了,我人生中的过客。”
朝苏他们大概在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
等到昏沉的天空依稀有点亮起来时,关少卿提起自己的嫁衣襦裙,从地上站了起来道:“大家打起精神来,天明了,我们再去村长里头看看。”
关少卿在这群玩家中显然很有威慑力。他的话音刚落,所有沉默不语的玩家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这样一来,朝苏便可以彻彻底底地打量他们。这些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嫁衣的影子。
有的是领子到胸口的地方,变成了红嫁衣繁复的红色金丝图案。有的是后背衣服变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案。大片大片的红色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同他们的衣服格格不入。
“不用羡慕别人,在这里越久,你的衣服也会变成嫁衣的。我的天赋推测过,等到时候,你全身上下都是一套嫁衣,就连绣花鞋也穿上的话,那么很荣幸的告诉你,你估计就会成为美人皮仪仗队中的一员。”
“比如说,抬轿的。也不知道我死后,美人皮会把我安排在哪个岗位。我觉得敲锣的就很不错。”
张陡璧说着,双手枕在自己的后脑勺处。这是他从日漫里学来,日漫里的主角都是这么做的。看起来超帅!
因此,他也就这样学着了。
这二三十个玩家大多都是两两成团,组队在一起。朝苏看了一眼周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张陡璧道:“没有人跟你组队?所以你猜来跟我说话的。”
张陡璧眉飞色舞的神情瞬间一顿。
他瞬间哭丧着脸,看向朝苏道:“姐,人艰不拆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张陡璧这样良好的心态。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之下,看到张陡璧的调侃和说笑,简直就会发疯。甚至一些心理能力弱的人,可能会当场殴打和辱骂。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出去。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张陡璧除了跟关少卿在一起之外,就只能自己个人行动了。因此,好不容易逮到朝苏这样落单的人,他自然要凑过来说说话。
山间的小路很崎岖,即便在镜像世界中,也并不好走。
朝苏同张陡璧聊了这么一会儿天之后,便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了。
他们都是被人拍照进入的,有的是前摄像头,有的是后摄像头。他们作为被拍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拍摄他们的,是哪个摄像头。
就比如说,那个刘明净。
直到现在,听到朝苏说的内容后,他们才可以确定,拍摄刘明净的是前摄像头。且,他们得知,在现实世界中,被拍摄的“刘明净”依旧可以使用相应的体质天赋。
这就有点让人细思极恐了。
比如说,现实世界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刘明净”这样的存在。
亦或者说,当初拍她照片的人是谁?
他/她用的是前摄像头,还是后摄像头。如果是前摄像头,关瑞媛和段昂会不会被那个镜像的自己给欺骗?
朝苏将疑惑和担心压在了心里。
他们顺着小路很快来到了双喜村村内,据张陡璧说,他们在镜像世界里的七天中,都是吃村民们放置在桌前的食物吃饭的。而像大堂里那些点了蜡烛的饭菜,他们则是吃不到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张陡璧带领朝苏来到了大会堂前。此刻快要到早饭时间,大会堂的大门打开,里面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中间是刚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皮蛋的香气和鲜肉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米粥淡淡的清香味。一瞬间,朝苏便感觉自己饿了。
不仅如此,除了一桶皮蛋瘦肉粥之外,还有十几根金灿灿的油条摆放在瓷白的碗中,在油条旁边,还有卖相可爱、圆润的小笼包。那种浓郁的肉香被一层薄薄的皮包裹住,但却依旧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当红色的蜡烛同这些食物放置在一起,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张陡璧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拿起几颗瓜子狠命地磕了几下,这才像是解气了一般,说道:“你馋了吧?”
“你要知道这两天,我们看这些食物的时候,也是这么馋。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你们这些人都没有将这些食物吃光。”
朝苏他们这一批人,到达双喜村的第一个晚上,就死了一大半。就现在仅存的这么七八个人,就算再有食量,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食物都吃完。现在,听到张陡璧的话后,朝苏不信邪,她尝试性地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食物。
手指还未触碰到那只小笼包,下一秒,她便看到那根伫立在桌上的红色蜡烛发出灿烂的光芒。烛光跳动间,朝苏竟然有一种灵魂被灼伤的痛感。她赶紧缩回手,目光看向那根红色蜡烛。
这蜡烛,她之前同关瑞媛和段昂研究过,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蜡烛。但没有想到,在镜像世界,它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这就是为什么双喜村会在吃饭的时候,放一根蜡烛。这就让我们这些生存在镜像里面的人,没有办法吃到这些食物。如果可以吃到的话……”张陡璧笑了笑,有些调侃地说道,“那你们在进村的时候,吃第一顿饭,发现,唉,自己的食物少了,你们会不怕吗?”
怕。
到时候恐怕各种体质天赋就要在饭桌上呈现了,不是在饭桌上打架,就是在饭桌上抢吃的。
“走吧,越看越饿。”张陡璧大手一挥,带着朝苏朝着他最常光顾的那个村民家走去。
沿路上,朝苏可以看到一个个人头挂在屋檐底下,正脸色狰狞地看着他们。
朝苏有些不适应,时不时要抬眼去瞅这些人头,总感觉自己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在这些人头的目光注视之中。倒是张陡璧,一脸淡定地安慰着她说道:“别怕别怕。法国龚古尔兄弟就曾经在《资本》这本书中写道,一切都不曾重复,一切都独一无二。你仔细看看这些人头,是不是感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风韵。而他们注视你的神态,就有点形同于达芬奇画的那个画,叫做《蒙娜丽莎》。不是有人说了吗,《蒙娜丽莎》这幅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发现,她在看着你。”
张陡璧现在说的话有点像我国语文考试里,阅读理解这一题目中经常可以看到的答案。
引用句子,发表感言,最后总结。
朝苏忍不住开口回了他一句:“你在你们高中,应该成绩很好吧。”
张陡璧很自豪地回答道:“语文好,数学好,物理好,地理好,化学好,就是英语不好。只不过,现在有了我这个天赋,我觉得我的英语也好起来了。说不定,今年的高考状元就是我。到时候,请叫我张状元。”
张陡璧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朝苏来到了一家屋子前。他大踏步地上前,一把撕下上面的白色“奠”字。白“奠”被撕下了一半,露出了大门原本的样子。张陡璧抬起脚,朝着大门踹了踹。没过多久,门锁发出了“咯噔”的响声,大门被这样一弄,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
进了屋子后,便发现,屋子到处都洒满了纸钱。被风一吹,这些燃烧过的纸钱漫天飞舞。
张陡璧熟门熟路地绕过院子,走到客厅里。从柜橱中拿了两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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