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然从苏俞手里接过这本书, 土蓝色的封面, 泛黄的书页,显然是很有年头了, 书名为《静居诗话校注》, 竖排繁体字,作者是一位古人,看刊印时间, 应该是清末民初的书本。①
邢烨然:“这和我哥有什么关系?”
苏俞从书页最下面翻出一张借阅登记卡, 十几年前, 学校图书馆还没引入电脑登记,而是手动登记, 每本书有张借阅卡, 借书的人会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借还的时间。这本书好像除了他哥没人借过,他哥一直在反复借这本书, “邢文彬”三个字写满一张卡,每到两个月他就来重新借。
苏俞说:“看吧!是不是有点奇怪?”
邢烨然皱起眉, 确实奇怪。
邢烨然坐下, 读这本书。
没什么特别的内容, 就是一个有几分诗才的男人写诗写词,他的一个朋友也是本书的出版者给他点评校注, 说实话, 诗词的作者写得平平无奇, 他什么都写, 写花写草写山写月写猫狗写朋友写妻子,作者则把他写得稍微有点妙的地方都圈出来,在旁边的校注里吹彩虹屁。
两人的友谊应当十分深厚,就这样一个写一个吹持续了起码二三十年,直到诗人去世。
这本书的最后一首诗是编者写的,悼念朋友,也是唯一的一首。
文笔并不华美,只是意味深长。
邢烨然还是看到他哥的笔迹才发现的。
大哥特地把其中两句化用典故的句子划出来,在旁边注上了一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邢烨然多读几遍,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
编者好像喜欢他的朋友,又好像只是君子之交。
邢烨然思忖良久,觉得有许多线索,仔细看看却又发现一个都抓不住。像是一团迷雾,根本无法捕捉。
苏俞在一旁插嘴:“啧啧,这首诗是写同性恋的哦。我觉得你哥当时一定因为自己是同性恋而感到痛苦压抑,他当时一定有喜欢的人,不然不会写下这样的话。我记得有些关于同性恋资料旧书的借记卡上就有你哥的名字,我查的时候看到过。”
邢烨然瞥了他一眼。
自那之后,邢烨然每天都去图书馆翻找有没有哪本旧书也被大哥借过。
像是海里淘沙,运气好一天能找到一本,运气不好两三天都找不到一本,这还是他逼迫苏俞帮他一起找书才有点效率。
如是又找出了几本,只有有了些经验,寻找变得顺利起来。
尤其是几个有点同性题材的小说。
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茨威格的《情感的迷惘》,三岛由纪夫的《假面自白》,福斯特的《莫瑞斯》,白先勇的《孽子》,等等等等。
他还找到一本,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其中安东尼的剧情被划出来。不少学者认为他很可能是个同性恋,他为了帮助他的朋友巴萨尼奥而不惜牺牲自己,还因为朋友要和女人结婚而抑郁,最后为了朋友地婚事借高利贷,却心甘情愿。
虽说也不能确定是大哥划的。
这本的借记卡上,邢文彬的名字下面写着韩松林,两个人的名字整齐地排在上下隔壁。
邢烨然心里莫名一个咯噔。
有一阵风涌进来将静坠的窗帘吹得翻飞了下,“啪嚓”的一声,像道纯白色的闪电。
他哥看的这些同性题材小说,多是男主角喜欢他的男性朋友,或者是男主角的男性朋友喜欢男主角。
他哥从小到大感情最要好的朋友就是韩松林。
那时他年纪还小,记得事情不多,只大致记得哥哥整日和这个发小在一起玩。两人如手足兄弟,形影不离。
当初他坚信大哥不是同性恋也有这方面原因,因为大哥身边的朋友多是成家立业的普通男人,之前他一点都没看出大哥喜欢男人的迹象。
既然大哥天生性取向为男,那他必定会有一个让他确定以及性向的初恋。
……以前他怎么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呢?
邢烨然越想越觉得可疑。
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以后,他便忍不住不停地去想。
大哥的葬礼上,韩松林还与他们道过歉,说那天早上他的女儿生病,大哥绕道过去想送小姑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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