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荔偷偷蹭了蹭脸颊的湿润,头仍然埋进了胸口。
她既不想让纪霖汌看到她在哭,也因为来了初潮不肯站起来。
于是就这么闷着头僵持着。
毕竟她已经要十四岁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哭。
而且钟陈怡也说过,她已经长大了,要学会默不作声地融入环境,不给周围的人增加麻烦。
可下意识地,她还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在看她,于是偏了偏目光避开。
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校服,衣摆长至膝盖,算是把最尴尬难堪的地方遮挡住。
但校服太大,袖子又长又宽的,直接垂了下去,几乎快要掉到了地面。
罩在她身上,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看起来很是违和。
教室里空旷静谧,其余的座位都空着,黑板上没擦,上面还写着今晚的作业。
走廊时不时会传来很远的说话声,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尽管小姑娘脑袋都快耷拉进校服里面,纪霖汌仍然看到了她因为哭而通红的杏眸,水润微亮。
连鼻头都跟着染了点红通通的,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他微敛视线,随手捡起来掉在凳下的课本,语气平静“被欺负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摁压在桌面,纪霖汌懒散倚靠着,稍一顿,他双手环胸。
他好像没什么意外,就像在讨论天气。
白荔一顿“不是……”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说欺负也谈不上,只是对方态度的确不友好。
a班虽然是刚开学的,但班里的同学都很熟悉。之前他们都是同一个重点初中考上的,哪怕初中的时候不是一个班里,但也都是同个学校。
所以班级里的同学早就彼此熟悉,会排挤白荔这位插班生,也不算意外。
气氛沉默了会。
纪霖汌拉开凳子坐她旁边。
“是也没有关系。”
他坐下来以后,视线才和她在同一线。
“又没什么丢人的。”
“你还手回去不就得了。”
白荔一愣。
通红的鼻头还微微抽动,但她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很小声地说“哥哥,你这算不算是教唆”
话说到这,白荔就没再说下去。
纪霖汌凑近,他黑眸映着她,微眯起眼“我在教你保护自己。”
白荔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这样吗……”
稍微停顿了会。
“小孩,你在这没朋友?”纪霖汌眸光稍抬,问道。
白荔摇头“没有。我第一次来这里……”
她嗓音细细软软,因为刚哭过还带了点瓮声瓮气的味道,但老老实实回答他的问题,听着很乖巧。
“自己一个人来的啊?”纪霖汌闻言稍有诧异“这么小就自己跑出来,不害怕吗?”
虽然小腹坠得不舒服,但白荔还是强调“哥哥,我已经十四岁了。”
“恩?”纪霖汌微挑眉,“所以呢?”
“虽然是一个月以后。”白荔底气不足地补充了句。
“行,那这位即将要十四岁的小孩,如果以后有谁欺负你,”他说,“就告诉哥哥。”
“有哥哥给你撑腰。”纪霖汌微微凑近,黑眸半阖,“听到了没?”
他语气稍微低沉,便有带着磁的压迫感。
一贯的平静,也听不出到底是在哄着玩,还是在认真地说。
但。
“听、听到了。”她藏在袖口里的手却猛地攥紧。
她没想到纪霖汌会说这样的话,微抬的视线和他碰上。
小时候的那个哥哥。
莫名的依赖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宽大的外套跟着她轻微抖动的动作一顿一顿地往下滑落,又被白荔自己慢慢提了上去。
从小就身为拖油瓶的她,走到哪里都是多余的。
但这会,白荔却觉得心里一暖。
对陌生城市的恐惧,和在班级里的孤独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缓解。
她眼眶红了红。
纪霖汌笑笑“我又没欺负你。”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白荔顿时更觉得喉咙酸涩。
纪霖汌看着她,像是觉得很好笑似得“怎么还哭得更大声了?”
白荔上气不接下气,吭哧了一会。
“我,我忍不住,呜呜呜。”
小姑娘一哭好像就停不下来似得,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但她的哭声其实并不是很大,梨花带雨的。
“这样啊……”尾音懒懒散散地扬了起来,纪霖汌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哭了一会见纪霖汌也没什么反应,安慰的话也没有。
她突然哭不下去了。
纪霖汌挑眉说“不哭了?”
白荔别过脸,紧咬着唇角也不吭声。
她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肩膀还抽搭着。
不过哭出来确实感受了一点,感觉心情都跟着轻松。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纪霖汌。
他眉眼疏朗,灰紫的发色衬得肤色很白,薄唇微勾有点漫不经心的。
脱了校服外套,他里面只穿了见黑色的短袖。
他下颌微抬,扬起来的喉结轻动。
白荔视线在他脸上定格了几秒。
这个哥哥,她真的有点看不懂了。
有时候感觉很熟悉,但转瞬间又微微有些生疏。
纪霖汌笑“盯着我看够了没?”
她缓过神来立刻收回了视线。
只是她脸颊滚烫,像是发烧了似得,好像周围的温度陡然升高,呼吸和心跳都变得不自然。
于是她含糊着应了一声,就连她自己都没听清。
倏地,纪霖汌直起身,瞥了她一眼,淡声道“看够了?那回家。”
他背影疏朗,迈开的长腿修长笔直。
走出去两步又侧过身,单手插进裤兜里,在等她。
白荔仍然坐在板凳上。
她瞥了眼,又快速地收回视线。
如果这时候起身的话,会被他看到吧?
她咬着唇,默不吭声。
纪霖汌侧着身瞧了她一会。
小姑娘磨磨蹭蹭就是不肯走。
于是他俯低身体,胳膊压在了她的课桌上,懒洋洋地靠近“还不走,等我背你?”
“没、没有。”白荔一慌,支支吾吾的不肯站起来。
但纪霖汌靠得太近,她下意识就想躲。
身体猛地一动,校服外套也跟着滑落。
纪霖汌目光稍一沉,瞥到了她白色短袖背面的衣摆,残留一抹猩红的血迹。
虽然不是很大一片,但格外鲜艳明显。
像是在昭示着,眼前的小姑娘正在经历什么。
他一怔,立刻别开眼。
[哥哥,我已经十四岁了。]
这道稚嫩的嗓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回响。
轻咳了一声,纪霖汌视线投向远处。
他不自在地敛了敛眼睑。
此时的气氛简直凝固到不能再凝固,恨不得割裂成几块。
白荔默默地捡起来他的外套。
纪霖汌没看她,动作轻慢地接了过来。
白荔咬着唇,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一怔“哥哥,你耳朵……”
“我耳朵怎么了?”他眉梢一扬。
白荔小声地说“你耳朵有点红。”
其实已经红得要滴血了,但她不敢说。
纪霖汌收敛,一本正经“……天气热。”
“没见过?”
又沉默了会。
纪霖汌拿过外套,扔在她桌上“穿上,然后跟我回家换衣服。”
白荔“!!!”
他,他看到了?
闻言,白荔脸颊熟得跟虾子似的,迅速地穿好了他的外套。
长到膝盖的外套,两个袖口都是空荡荡的,衬得她更加娇小。
天边的霞光一点点地沉下去。
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学生正在向教室赶。
白荔和纪霖汌一前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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