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人自有懒福,且天下大多数的懒人都有一个优点,那便是办事效率格外高。
一个字能解决就绝对不会说两个字的镇南王殿下对这一点尤其有心得。
既然这一刀已经决定要落下,早落晚落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上好的宝刀已经经过烈火极热熔铸,又经过冰水极冷淬炼,不趁着刀状态最好、最能削铁如泥的时候动手,难道非要等到冷铁卷刃了再动手吗?
到时候钝刀砍不透皮肉,纵然是砍断了,也只会打断骨头连着筋,挨刀的痛苦不痛苦他管不着,可是作为下刀的人,宋煜辰以为这样未免太过费劲。
回头再说,从现在就开始端着刀,要一直端到明年春天去,让他端的手腕酸疼,届时还怎么有力气下手?
宋煜辰觉得,没有这个道理。
这短短几个字听得张大人心尖没由来地一惊,不自觉地看过去,那青年却已经重新正襟危坐地挺直了腰身,有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角沾染着的分明是惺忪睡意,哪里有什么杀气。
好像方才那稍纵即逝的戾气只是张大人的错觉一样。
但张大人心里隐隐的也有些数,宋煜辰敢说这样的话,应当就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但这打算究竟做到了几分,做的是否完全,他不敢确定。
宋煜辰仿佛完全看不出户部侍郎此刻心里的波涛汹涌,有一截修长的手指自宽大的银白衣袍中露出来些许,有一下没一下地挨着小暖炉蹭着,黑沉沉的眸底中看不出半分喜怒。
顿了一会儿,他又淡淡地冒出一句,“不过侯爷病的这一场倒还是有些用处的。”
张大人忙悬崖勒马地抓住了险些脱缰的胡思乱想,接了一句道,“怎么说?”
“我也说不太出来。”宋煜辰轻轻摇头,却莫名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好像,病了这一场之后,我这位皇叔的为人处世似乎圆滑了不少。”
张大人一愣,灵巧地转了一路的思绪此刻却仿佛被马蹄踩住了,登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了良久,他忽的神色一动,仿佛想到了些什么,然而就在他欲言又止之际,马车忽的放慢速度,轻轻摇晃了一下之后便停住了脚步。
宋煜辰放下小暖炉,挑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今日这雨是不会停了。”
张大人被他打了个岔,又三心二意地走着神,一时间忘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没能接上话,只茫然地“啊”了一声。
等他终于想起来今日出门还要去上朝的时候,忙火急火燎地起身要去掀马车的帘,“王爷,臣不能再与王爷闲聊了,先走一步。”
闲聊?
真不愧是在一众老旧迂腐的翰林中被先帝一眼看中的人,假正经也被他装成真的了。
宋煜辰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来,随即拦住了他,“张大人先别急,此处距离神武门还有一段距离,是我先到了,该我先走一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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