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馨似是在感慨, 更像是在低语, 手指轻抬浮于琴上,还没碰到琴, 便很快收了回去, 回身一并掩下眸间的晦暗。
她这话倒是与刚刚明夏所说的比较吻合,都提及了温映寒已经许久不再弹琴的往事。
明夏说她是自嫁入王府后不再弹的,温映寒算着时间,她与柳茹馨也多半是自那会儿开始分开的。
王府乃皇家之地, 不同于寻常府邸, 戒备森严, 规矩不比宫中的少。外人想要进入府内恐怕很难,更何况柳茹馨是未出阁的贵女,出入王府也就更加不太方便了。隔了一年之久, 再次相见很可能是柳茹馨入宫之日了。
从前同温映寒交好的贵女不多, 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见面点头示意一下罢了,甚少交谈。唯独沈文茵和柳茹馨两人同她关系一向不错。
只是沈文茵比她们要大上一岁,再加上当年嫁人又早,很久以前便离开了皇城。温映寒身边便只剩下了柳茹馨这么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柳茹馨刚刚那一句似是话里有话, 仿佛对从前她未嫁给沈凌渊之前的事知道些什么似的。
温映寒隐隐有些在意她刚刚的语气, 只是碍于朱兰依在场,不好直接问些什么, 终是将到了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个小太监搬着古琴走也不是, 不走也不是, 一时进退两难,站在院子中间不敢做主了。
柳茹馨看了温映寒一眼,回身朝他们勾了勾嘴角,开口道:“怎么还偷起懒了?还不快将这琴归置了,赶紧出来搬其他的东西,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回眸望向温映寒,似是理所当然地又补了一句:“娘娘是要将它收进库房对吧?”
温映寒朱唇轻轻动了动,本想随口一应,可话到嘴边忽然又改了主意,“不了,搬进内殿里吧。如此好琴一直收在库里可惜了。”
柳茹馨一怔。
温映寒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偏了偏头,开口唤道:“芸夏。”
芸夏随即上前,“奴婢在。”
“一会儿找个琴师将这琴好好调一调,调好后就别收进库房了,在内殿里寻个地方放着吧。”
“是,奴婢明白。”芸夏福了福身,指挥着两个小太监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温映寒望了望午后的阳光,“院子里日头足,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去正殿吧。明夏,看茶。”
“是。”
德坤宫正殿她平时用得不多,大多是六宫觐见时才坐上一会子,请过安没什么重要的事,便叫大家散了。
两排花梨木的雕云扶手椅分列在深底色的地毯两侧,正殿之中光线正好,不会觉得晃眼,又能将整个大殿照亮。
铺着明黄色软垫的宽椅摆放在主位上,温映寒踏过一步台阶回身坐在上面,宝蓝底的云纹牡丹锦袍拖在身后淡雅庄重,如桃花般的眸子微抬,轻眨间打量在两人身上。
“坐吧,不必拘着礼数了。”
明夏命人端了三盏茶上来,斗彩葡萄纹的瓷杯轻放在桌面上,小宫女们便退下了。
温映寒淡淡开口道:“妹妹刚刚似是对那把古琴感兴趣?”
柳茹馨垂眸拿帕子掩了掩唇,“嫔妾一直不通音律的,这事娘娘是知道的。嫔妾不过是一时有些感慨,曾经见娘娘抚琴时的场景罢了。”
朱兰依杏眸微微眨了眨,“皇后娘娘会弹古琴?”
柳茹馨一笑,“何止是会弹,妹妹来皇城晚,可能有所不知。当年皇后娘娘的琴音可真是名动皇城,宫宴上抚琴一曲,丝毫不逊于专攻于此的琴师呢。”
朱兰依讪讪地抿了抿唇,“是嫔妾孤陋寡闻了。”
“都是从前的事了,本宫也已经很久不弹了。”温映寒将视线从柳茹馨身上收了回来,“喝茶吧,今天上午内务府新送了些普洱,妹妹们尝尝可还喝得惯?”
两人闻言端起茶盏轻饮了一口,茶香浓醇,气味持久,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了。
柳茹馨轻合了盖子,放到一边,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这样好的普洱也就只有在皇后娘娘这里能喝到了,是不是皇上昨日来看娘娘的时候赏赐的?”
昨日内务府那样大的阵仗,六宫众人想不听说些什么都难,眼瞧着石忠带着人搬了一中午的东西,还没等彻底忙完,皇上便过去了。
近来后宫嫔妃中除去那个受罚的薛贵妃,皇上也就只见过皇后一人,如此这般隔上几日便能听到皇上见了皇后的消息,可见皇上的心现在是长在德坤宫里了。
柳茹馨掩下眸底的神色,其实不用温映寒说她心里也猜了个大概。
温映寒淡淡抿了一口,“是今天早上内务府送来的,皇上倒不曾赏过普洱,妹妹若是觉着好喝一会儿叫明夏给你送去些。”
柳茹馨哪里是想要茶叶,然而话至此处也不得不应了下来,“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说了会子话,朱兰依抬眸望了望窗外已不再直射着的太阳,起身便打算告退了。
她站起来福了福身,“改日再来跟皇后娘娘请安。”
温映寒微微颔首,偏偏头朝身侧的明夏吩咐道:“去将昨日内务府送来的布料择两匹给朱婕妤送去。”
朱兰依闻言一怔,忙再度行礼,“嫔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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